第五十八章  黑龙魔界行（2）——4号的独白

我是谁？……这个问题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我在族群的记忆似乎只有短短一月，刚出生时由于刚好是晚上，得以“浑水摸鱼”成功地喝到了母亲的奶水。第二天当我这怪异的白色毛发被母亲发觉并引起整个族群的注意时，如芒刺背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在我……以及我的家族身上。

魔狼族无论是哪个族群，正常情况下都从来不会诞生白色毛发的狼崽，口口相传的魔狼族历史上存活着的罕见白色魔狼，都只会给族群带来不幸与灾厄。特别是对于散居在浅沼地而非定居于魔兽王城菲尔丹的我的族群，平时狩猎都得靠天蓝或浅绿色的毛发在溪地或草丛间隐蔽、躲藏或是追踪、伏击猎物，纯白色的皮毛显然对狩猎有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

以及……纯白色的皮毛似乎在部分高等魔兽眼中还是罕见的装饰品，这也会为族群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至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白色皮毛的魔狼，能有一个平平凡凡的结局。

一个月后再也承受不住族群压力的父母终于还是选择抛弃了我，将我留在了一片陌生的平原之上——反正兄弟姐妹也有十多个，失去我并不会有什么大碍，而我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却不想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快到我连如何捕猎都还没有学会，甚至连身体都还没开始发育，没有尖牙利爪，还因为这身无比显眼的白色毛发而根本无法隐匿行踪。

托这身皮囊的“福”，很快我就遇到了我的第一任主人，一只成年的普通虎兽人在平原上捡到了因饥饿而晕厥过去的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我带回去洗刷干净后将我交给了少主人——虎兽人患有绝症的儿子，不能下床的他当然对多出的小奴隶很是感兴趣，只是性情似乎是因为不治绝症的原因变得喜怒无常，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一声不吭，要么大发脾气，每当这时我就理所当然地成为惹怒他的替罪羊，而被无处宣泄的大主人狠揍一顿。

不过两年的时间少主人就去世了，自然我也失去了在这个奇怪家庭作为服侍奴隶的作用，被倒卖到奴隶市场作为4号并被第二位主人买下。第二任主人是只鼠人，似乎是因为这个种族本身的生活习惯吧，他那拥挤狭小的家里十分……脏乱恶臭，一开始我还以为我的作用主要是打扫卫生照顾起居，却不曾想他根本不让我动屋子里的任何东西。而我是作为满足他bt需求的奴隶，被他当做宠物一般肆意玩弄和糟践，伤痕累累的身体上下没有哪部分没被他那散发着恶臭气息的爪子或尖嘴碰过，直到本应敏锐的大脑终于麻木，连同这屋子的一切、这鼠人的一切都习以为常，这没有尽头的苦难日子才稍微好过了点。

而我既尊严之后，连身体的纯净也彻底失去了。

又是两年的时间，这鼠人不知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在街上暴毙了。而相比4年前身体好歹还是成长了一点的我也趁这个机会逃到城外重新拥抱了茫茫荒野，本以为我能就此自由。然而长期的家养与折磨让我除了察言观色和忍耐折磨以外什么都没能学会，狩猎甚至还会被这身可恶的白色皮毛影响而无法正常进行，利爪也被打磨得十分圆钝，不过一周，一直没能猎到一只猎物的我就再也坚持不下去。

啊啊……反正尊严什么的早就没了，虽然活着总是受着苦难，但我还……不想死。

对死亡的本能恐惧让饥肠辘辘的我自愿选择回到了小镇上的奴隶市场，虽然只能作为最卑微最底层的生物存在，但起码性命能保留下来。

第3任主人就是这个鬣狗人了，不过他并不是想要我怎么服侍他，而是想把我送去王城菲尔丹高价倒卖，暂且算是比较正常的兽人了，平时也就是吆喝吆喝用鞭子打打，虽然很疼但也没什么大碍，食物和水也给得吝啬，也就堪堪活下去的水平。特别是来这以撒沙漠之后缺水更是严重，喉咙仿佛一直处高温于灼烧的状态。

本来这辆马车刚开始向菲尔丹出发时一共有六个奴隶，因为高温、疾病以及猛兽或魔兽的袭击，奴隶主雇佣的护卫全部牺牲，到现在也只剩下我和另一个2号了……进退两难的主人选择继续前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下一个城镇，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正想着，就被一群胡狼袭击了，奴隶主让我们下去当诱饵，说不定他能切断车厢的绳子骑马逃跑。

看样子……我的一生就要这么结束了，除了苦难与折磨填充这副满是污点身体和破陋不堪的心神，什么都没有留下。

直到那一抹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宽厚背影挡在我的身前，一击就摔死了那只扑向我的胡狼。惊愕的我胆怯地抬头瞥了眼我的救命恩人，他的身型比我见过的任何生物都要硕大强壮，身披斗篷的他为我挡住了所有的敌人与风沙，光是站在那里就能散发出如此庞大的威势，要不是从后面，双腿打战的我甚至根本不敢看向他。

刚刚还虎视眈眈的胡狼全被吓跑了，我们因此都得救了。

转过身来的他露出面容，竟……竟然是魔龙大人！为什么高傲的魔龙族会出现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许就像主人说的，是来体验生活的？

2号因长期缺水，现在又被胡狼突袭这么一吓，身体彻底崩溃了，立马就晕厥了过去。他是熊族幼崽，体型也比我大不少，虽然主人要我把他弄到车上，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主人的命令又不能不执行，即便知道不可能也只好拖着他的脚镣做起无用功，反正之后等主人发完火他自然会帮忙。

这四年多以来只有今天，让我感受到了“震惊”是怎样的体验。那位尊贵的魔龙大人不但阻止了主人的鞭挞，甚至……竟然屈尊将我和2号抱了起来！！他到底在干什么？难道他不知道我和2号是奴隶？

不，瞥见他的眼神，他是知道的……而且主人也说过我们的身份了，他却依然这么做。

无法理解，我这种生活在魔界最末端的家伙，怎么有资格呆在魔界最顶端生物的怀里？

在我用那麻木的大脑以目前最快的速度运转试图理解现在的情况的同时，魔龙大人将我和2号都带进了马车，甚至还在这片死亡沙漠里，用魔法制造出了冰块！天啊……魔龙大人怎么会如此强大，如此高温干燥的环境里，连水元素都得多少阶的强大水系魔兽才能凝聚啊！他竟然为了一个奴隶制造出了在沙漠中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冰块！

“那个……大人，您可以放我下来了……”震惊归震惊，但也不能一直呆在魔龙大人的怀里，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奇怪到要是再这么下去，我会忘掉自己的身份的。慌忙之间我在魔龙大人宛如温暖被窝的怀中微弱地挣扎了一下想要逃离这片“幻梦”，却不料魔龙大人用高贵结实的龙爪拖住我的身体，问出了一句再次震惊我的话。

“怎么了？碰到你的伤口了吗？哪里疼？”

不不不……我对身体的疼痛早就麻木了，是我不配待在那个地方……那应该是魔龙大人最亲近的人才有资格接近的地方！

“ 不……不疼……我……没什么大碍……谢谢您。”

一方面感觉受宠若惊，一方面又被魔龙大人赤裸的打量目光搞得不自在……这不是寻常像在奴隶市场被人当做商品评论的感觉，而似乎是真正将我看作一只有血有肉的魔兽……不过魔龙大人无意间散发出魔龙族自带的龙威，让我有些难受地挪开视线，不敢直视。

魔龙大人细细打量我一番后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愣了一会儿忽然问起我的名字……可我根本没有名字，抱歉魔龙大人，我真的无法回答您。

主人从车外为魔龙大人递来了水……说起来今天被胡狼袭击这么一下又消耗了不少体力，干渴的感觉更甚，看着魔龙大人接过那看起来沉甸甸的水壶揭开盖子的瞬间，没出息的我没能控制住不由自主地噎了口唾液。

这些细微的动作显然瞒不过无所不能的魔龙大人，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竟要让我先喝水？！这我怎么敢啊！？总不能让魔龙大人喝我喝剩下的水吧？！惊慌失措地赶忙推掉魔龙大人的“盛情”，却反而惹得大人不高兴……这，我已经彻底无法理解魔龙大人的思维了。

再者，现在状态岌岌可危的2号比我更需要水，如果非得要喝，那也得2号先喝下去脱离危险了再说。慌乱的我只好向魔龙大人跪下来求情，让他先给2号喝水。却不料魔龙大人又怪异地看着我呆住了，嘴里还小声地念叨着什么“阿雷”。

还好，回过神后魔龙大人没有再发火，微微叹口气的他走到2号身边喂了半壶多水给他。看着2号的呼吸似乎终于得以平缓些许，我也暗暗松了口气。借此机会我也从魔龙大人的身上“逃”了出来，毕竟在那里呆着实在是……受宠若惊。

“果然还是伤口疼吧？”转过头的魔龙大人看向我的表情上竟浮现出些许歉意？激得我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

“不不！……不是这样的，大人。我只是……”魔龙大人是在捉弄或是试探我吗？他就是想看到我这副惊慌失措的狼狈模样？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温柔地对我？

然而我的话还没说完，已经伸出庞大龙爪的魔龙大人已经轻而易举地捏住了我的身体……完了，看样子又惹大人生气，他准备把我掐死了……不过就这么结束也不错吧，本来我这条卑微的命也是魔龙大人救下来的，能死在魔龙大人手下也是我这辈子都难以奢求的荣幸了。

最起码……已经体会过被其他人关心的惊慌、满足和幸福了，而且这份不知真假的温柔还是来自强大的魔龙大人的。

正当闭上疲惫双眼的我准备平淡接受魔龙大人的终结时，一股无比温暖的能量从魔龙大人轻轻捏住我的龙爪上灌入我那伤痕累累的身体，早已习惯伤口与脓疮疼痛的我惊愕地察觉，原本填充所有感觉的那些病痛折磨竟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减弱直至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就连平日夹在双腿间的尾巴竟也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那股舒服的暖流虽然仅持续了几秒，却让从未感受过如此畅快与幸福的我差点直接睡了过去。

“咳咳咳……”恍惚之间，魔龙大人突如其来的急促咳嗽声将我从暖流的抚慰里唤醒，匆忙收回爪子的他脸色难看地捂住嘴，因刚才的能量暖流，连视野也变得清明的我能清楚地看到从魔龙大人指缝间渗出的丝丝血迹，“……只是一阶的光疗术而已怎么会……是刚才凝聚冰块的原因吗？……”

“大人！您怎么了？！”仰起头的我无比焦急担忧地看着咳出血的魔龙大人，狼尾又条件反射般缩回了双腿间，莫非大人刚才用了什么禁忌的法术？现在我已经感受不到本应充斥全身的疼痛，四年多以来累积的大大小小的伤口似乎全都在瞬间愈合，就连头脑也清醒了不少。简直就是神迹啊！

是不是降下神迹让魔龙大人付出了什么代价？为什么大人一直在咳血？！……为什么大人要为了我这种一无是处的奴隶做到这种独步？

我这条命都是魔龙大人给的，我应该如何回报他……

可是我一无所有……除了这身在高阶魔兽眼中是奢侈装饰品的纯白毛发。

“没什么，休息一下就好了。”魔龙大人只是微笑着摆摆手，将血迹随便在斗篷上擦了擦又坐了回去。

“感……感谢大人救命之恩！小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仿佛早已没有搏动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包含了欣喜、愧疚、惊愕、崇敬，以及些许惧怕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跪在魔龙大人身前的我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向别人跪拜、磕头，“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命令小奴，小奴一定会豁出生命去完成！”

心里闪过一丝“要是能成为魔龙大人的奴隶该多好”的奢望，但转瞬即逝之后也只是一场空想，毕竟我的主人还是外面驾马车的鬣狗……魔龙大人怎么可能为我这种家伙赎身。被他治好身体都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梦了。

因太过激动不断狠狠磕上木板的额头又绽出了些许血迹，魔龙大人赶紧阻止了我。

“你这不让我白治了吗？”翻翻白眼的魔龙大人擦了擦我额头上渗出的血迹，语气中夹杂着丝丝埋怨，“即便是奴隶，也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然以后你还怎么活下去啊。”

挪开视线的我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作为奴隶，身体也是主人的财产，能不能爱惜……也不是我说了算。

魔龙大人又呼出一口浊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似乎是看着我不时扭头去看2号的情况，有些奇怪：“你跟他认识很久了吗？”

啊？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挠挠头的我没办法揣测魔龙大人的想法：“也没有，可能就一两个周吧。也是上了主人的马车才第一次见的。”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关心他？刚才的水你明明可以先喝的。”四年学会的察言观色的经验让我能清晰感觉到魔龙大人灼灼的视线与刚才完全不一样，这次他是非常认真地在向我提出这个问题。

为什么呢？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照理说我跟他都是奴隶，无所谓先后的，这种情况下一般的做法也许自私一点会比较好？自私……从作为奴隶开始我就没有自私的权利和念想，也不知道自私是什么滋味。无论什么东西，自己不要就会少惹麻烦。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看样子很快就会迎来以撒沙漠的寒冷长夜，漫天的黄沙却丝毫没有停歇的征兆。

“……相比于小奴，2号更有活下去的念想。”沉思片刻，我想起了一两个周来与2号聊过一些过去的事，小心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他与父母失散后就被主人抓住了……赎身后他还有回去的地方。而小奴没有。失去了主人，小奴也没办法独立生存……所以小奴无所谓。”

魔龙大人愣了愣后露出一丝苦笑，什么也没再说。难道我又说错话了吗？……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但现在唯一的一点点“自私念想”，就是不想看到魔龙大人不开心：“魔龙大人！……如果小奴说错了话，请您随意惩罚我，但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影响您的心情！”

又拜俯在魔龙大人身前的我耷拉着飞机耳，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老是说错话，干脆以后当哑巴好了。

“啊？没有啊，你别多想。”挑挑眉头又松开的魔龙大人微笑着摇摇头，看向空处的目光并没有聚焦。看来大人并不是不高兴，只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倒也让我暗暗松了口气，“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之后的时间还好，大人没有再做出过奇怪的举动，但时不时发呆的样子也让我很是担心。现在这里也没有水，大人刚才被血迹污染的斗篷也没办法清洗，或是给大人清洗身体也没办法做到。我手脚力量也不强，想给大人按摩估计也是不痛不痒……似乎现在没什么是我能为大人做的事，感觉自己真是好没用。

…… 

夜幕降临后，这片生命荒漠的气温骤降，炎热地狱仿佛转瞬之间就变成严寒深冬。

还没有恢复意识的2号开始在昏迷中打起寒战，我将自己的那破烂短被盖在他的被子上，希望他今晚能好过一些，我应该能靠自己的皮毛撑过一晚上吧。喝完主人施舍的狗盆里盛的一点脏水后，我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尽量缩小与环境接触的部分，以尽量维持消失得越来越快的温暖。

到了半夜，还是在止不住的冷战里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4号！安静！”睡在干净睡袋里的主人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看来要是再打喷嚏，又要被鞭子打了。而且……魔龙大人不知是被我吵醒了还是根本没睡，在黑暗中一直用他那双宛如深红宝石的双眸盯着我。

我死命地掐住鼻头止住喷嚏，不能再给魔龙大人带来困扰。不过这样子……看来今晚是没办法睡觉了。

黑暗中那对深红宝石忽然开始移动，悄无声息地离我越来越近。虽然知道是魔龙大人但还是紧张地吞下一口唾液的我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魔龙大人一言不发，竟走过来再次将我抱到温暖的怀里，回到了他的睡袋中。

“大人……”又陷入慌乱的我开始微微挣扎，卑微如我没有资格拥有这种温暖……魔龙大人为什么要自降尊身，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嘘。”魔龙大人作出噤声的手势不再让我说话，这是我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魔龙大人那对美丽的深红眸子，仿佛有魔力般让我逐渐深陷其中，“这是命令，好好睡觉。”

感受着魔龙大人扶在我后背的宽厚龙爪，以及吻部落在大人脖子间嗅到他那淡淡的体味，从未有过的安稳和踏实感让我常年提心吊胆的心情也平稳下来，我的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与挣扎……哪怕只有今晚就好，哪怕这只是一场梦也好，也让我就自私地拥有这种奢侈，静静躺在魔龙大人的怀抱里吧。

不一会儿，刚才还无比冰凉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温度，我的呼吸也逐渐稳定。额头上方传来魔龙大人有规律的平稳鼻息，宛如催眠曲般抹消掉我心里的所有防线，在昏昏沉沉里陷入了从未去到过的甜美梦乡。

（第五十八章完）

（终于建了群大家快来灌水啊！呜呜呜现在看的人越来越少快温暖温暖老狼。）